陈独秀在江津的琐事

江依依

陈独秀，1879年10月9日生于安徽怀宁，1932年10月被国民政府逮捕判刑后囚禁于南京，1937年8月出狱，先后住武汉、重庆。1938年8月3日，陈独秀来到江津，1942年5月27日去世，在江津度过了他人生的最后四年。

（鹤山坪石墙院陈独秀旧居陈列馆）江津城西原四川省果树所境内的康庄、广子桥是陈独秀去过的地方。我家住果树所彭家院，少年时代常到康庄、广子桥玩耍，知晓陈独秀晚年在江津的一些故事。

（旧居内院）2025年7月16日上午，上海“中共一大会址陈列馆”工作人员一行前来江津调研。我受区文旅委的委托，在陈独秀旧居陈列馆会客厅，接受了“一大馆”研究室张主任的“命题式”专访。“一大馆”摄影师全程录制了专访视频。

（旧居牌坊）专访有三个“命题”：陈独秀在江津的两个墓园，国立九中在江津的办学情况，江津对陈独秀旧居的保护利用。我将所知晓的概况，作了以下回应。其一，陈独秀在江津的两个墓园陈独秀去逝后曾有三个墓园，一个在安徽安庆北门外十里乡叶家冲独秀山下，另外两个在江津大西门外康庄艾坪山下,分别为“42”墓园与“89”墓园。

（原康庄坡地）“42”墓园位于康庄下方约300米小土坡，直面长江三尖石。康庄是江津富商邓蟾秋、邓燮康叔侄建在城外的一处别墅。邓家叔侄是江津的名门望族，陈独秀好友邓仲纯与之结为同宗。邓家叔侄对陈独秀慕名已久，通过邓仲纯结识了陈独秀，从此交往甚密。有一次，陈独秀与邓家叔侄在康庄院坝品茗聊天。近旁，桔林葱郁，石板古道人来人往；远处，青山对峙，江流湍急，扬帆木舟绕三尖石溯流而上。陈独秀感叹道：“此地甚好。得此佳景，平生足矣！”邓燮康微笑回应：“先生喜欢，尽管常来。”谁知一语成谶，陈独秀不仅常来，而且落葬于此，永世长驻。

（“42”墓园落葬时的场景）1942年5月27日晚9时40分，陈独秀因病与世长辞，享年63岁。除夫人潘兰珍、三儿子陈松年夫妇、孙女长璋、长瑜以及侄孙长文等亲属外，尚有包惠僧、邓仲纯、何之瑜在侧。

（42”墓园落葬时的场景）陈独秀死后无钱安葬。邓家叔侄与陈独秀亲友捐助，收入33750元，实际支付38753元。北大同学会操持，购置楠木棺材。6月1日，陈独秀灵柩从鹤山坪石墙院抬至艾坪山下，中午1点半，落葬于康庄坡下邓家园地。墓碑刻有“獨秀先生之墓”6个字。关于墓碑题字者，有三种说法，一是葛康俞，二是台静农，三是欧阳竟吾。葛康俞（1911一1951），安徽人，邓稼先表兄，书画家、美术史家。早年在杭州国立艺专与李可染、艾青同学。其时在江津任教。台静农（1903—1990），安徽人，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书法家，先后在辅仁大学、厦门大学、山东大学和齐鲁大学任职。抗战爆发后迁江津，任职于设在白沙的国立编译馆和女子师范学院。

（江津东门外南京内学院“蜀院”旧址大门）欧阳竟吾(1871—1943)，江西宜黄人，清末秀才、书法家。1918年，欧阳竟无与章炳麟等人在南京设立中国内学院，任院长。1938年冬，内学院迁江津城东门外，简称“蜀院”。欧阳竟无在江津刻经讲学，常指导江津佛学研究，把“抗战到底,保家卫国”和“杀鬼子不犯杀戒”贯穿讲经之中，并反对在尼姑、和尚头上烧艾疤。欧阳竟无是陈独秀在江津的生前好友，他俩经常相聚谈论佛学思想。1943年2月23日，欧阳竟无病逝于江津，现葬于艾坪山松林坡。陈独秀“42”墓碑文6字，不含姓氏，直呼先生，体现了题写者与陈独秀之间一往深情的特殊关系。以上三者都与陈独秀交往甚密，都是书法大师，都有题写碑文的可能，可惜的是当事人都已不在了，无法予以确认。有资料介绍，1947年2月，陈独秀三儿子陈松年根据父亲遗言，雇了一只浙江帮大木船，把父亲和祖母两具灵柩运回了安庆，将父亲葬于安庆北门外叶家冲，与原配夫人高晓岚合于一冢。其后，安庆新设陈独秀墓园，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江津长江滨江大道西段夜色）“42”墓园的墓碑太重，没有运回安庆，散落在原址。上世纪六十年代，残破墓碑被园艺站职工老陈搬迁到新宿舍院外铺垫自家兔圈。1998年，江津城兴建长江滨江大道，新宿舍片区撤除重建，残破墓碑估计已被回填埋入金桥港湾小区地下了。

（蜀院旧址举办“从《新青年》启蒙到抗战胜利”活动）今年9月15日，江津在蜀院旧址举办“炬火照山河：从《新青年》启蒙到抗战胜利”活动，陈独秀孙女、陈松年幺女、原安庆市文管局副局长陈长璞，以及来自北京、上海、重庆、安庆的有关专家应邀参加活动。我也参加了这次活动。我问陈长璞，听没听父亲说过，原墓碑文是哪位大师书写的。她说，没听父亲提起过。

（陈独秀“89”墓园）“89”墓园位于原康庄左下侧公路旁，其下约200米处是“42”墓园遗址。其时，康庄已撤除。1989年4月，江津县人民政府根据县政协提议，在康庄古道旁复建了陈独秀墓园。墓园由两部分组成。前面是文物保护碑，刻有“江津县级文物保护单位，陈独秀原墓址，江津县人民政府，1989年4月1日立。后面是象征性墓，墓碑文“獨秀陳先生之墓，1879—1942”。

（江津滨江体育公园）1992年4月，江津修建滨江大道和艾坪山立交，“89”墓园在滨江西段规划区内，计划撤除后另选址重建。现在，这一片区已经建成滨江大道西段、艾坪山立交和江津滨江体育公园。

（江津滨江体育公园门球场）其二，关于国立九中在江津的办学情况抗战初期，国立安徽二中南迁江津，改为国立第九中学，是一所主要为安置安徽籍流亡师生而设立的临时中学，校本部在德感坝现江津二中内。国立九中的邓稼先、汪耕、赵仁凯、夏培肃、周光召等10余位学生后来成为了中科院、中国工程院院士。

（国立九中校门）国立九中的首任校长邓季宣是陈独秀的同乡，两弹元勋邓稼先的四叔。1939年，国立九中扩招，学生增多，德感坝校园难以容纳，提议在江津城设分部。经与县政府协商，把江津中学迁往长江上游的九如镇王爷庙，国立九中分部迁入黄荆街82号原江津中学校址。九如镇即现油溪镇，聂帅曾就读九如镇高小。1939年至1946年，国立九中在黄荆街82号办学。1946年，国立九中迁走，江津中学迁回黄荆街。

（黄荆街延年医院旧址）黄荆街83号为邓仲纯所开的延年医院，与国立九中黄荆街分部隔街相望。其时，陈独秀继母谢氏、三儿陈松年也来到了江津。北大同学会委托罗汉照顾陈独秀生活，罗汉在重庆大轰炸中身亡后,又委托在国立九中任教的何之瑜照料。陈独秀携全家住进了延年医院后院。后院一楼一底，邓仲纯、邓季宣俩兄弟住楼下，陈独秀家住二楼。邓季宣安排陈松年在国立九中从事庶务。陈独秀与邓稼先的父亲邓以蛰和二叔邓仲纯是怀宁同乡世交。早年，三人同往日本留学，亲同手足。回国后，陈独秀任教北大，邓仲纯任职内务部佥事，两家同住故宫东墙外的箭杆胡同。老三邓以蜇先后任教清华、北大，为中国现代美学奠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抗战时期，邓以蛰身患肺病，无法南下，把儿子邓稼先托付给了二哥邓仲纯和四弟邓季宣，自己留在了北平。

（黄荆街国立九中分部旧址）据北大学生、江津党史办龚灿滨回忆，有一年，他到北京邓稼先家走访，正好周光召也在邓家。在摆谈中，邓稼先与周光召回忆起了在黄荆街国立九中分部读书的往事。

（黄荆街江津中学校旧址）邓季宣校长是一个了不起的教育家。为了提高国立九中办学水平，他想方设法聘请名师任教，同时向学生提出“民族精神、科学精神、法制精神”三大原则。对遭国民党当局残酷迫害的进步学生，邓季宣尽力掩护，对混入学校的特务身份学生，则设法清除。有一次，教育部长陈立夫安插9名学生到国立九中，邓季宣感觉可疑，始终拒而不收。陈立夫忌恨在心，制造种种借口，指使宪兵将邓季宣拘禁，并撤了他的校长职务。邓季宣被撤职后，一家5口人，生活拮据。陈立夫派人引诱他去教育部任督学，邓季宣严辞拒绝，宁愿卖字为生，也决不屈从。后来，邓季宣到江津白沙女子师范学院任教。抗战胜利后，邓季宣回到安庆。新中国成立后，邓季宣先后任安庆女中校长、江苏省图书馆馆员、江苏省文史馆馆员，1972年在安庆病逝。

（鹤山坪石墙院牌坊）其三，关于江津对陈独秀旧居的保护利用情况陈独秀旧居，又名石墙院，位于江津几江街道五举村，是清光绪年间贡士杨鲁丞的家宅。石墙院是一座典型的川东四合院民居，院子四周砌有一丈余高石围墙，故得其名。解放后，石墙院房屋分给了当地农户。1939年5月，陈独秀应杨鲁丞幺孙、时任江津县教育局长杨学渊之邀，来到石墙院整理杨鲁丞的遗著，居住到1942年5月去世。江津历届党政对石墙院陈独秀旧居的保护利用十分重视，在财政经费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对旧居先后进行了三次修缮。

（2004年石墙院后门）1998年第一次修缮。江津市政府拨款修缮了陈独秀旧居，收集整理展出了陈独秀文物。之前，旧居十分简陋，两间房屋，没有天花板，地下是潮湿泥地，室内两张木架床、一张书桌、几条木凳子和两只木藤箱。

（修缮后的陈独秀居所天井）2000年，陈独秀旧居被命名为重庆市首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后，经商议，把陈独秀当年居住的石墙院左偏院农户迁走，修缮好以后作为了陈独秀旧居陈列馆。因大院主体仍居住农户，农家进出正门，陈独秀旧居陈列馆在后院门进出。

（石墙院陈独秀塑像）2004年3月25日，我陪同中国社科院专家到旧居参观，看了陈独秀所题写的“行无愧作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有位专家说：“仿佛让人触摸到了一颗不屈心灵的脉动。”

（外国驻重庆领事馆领事参观石墙院）第二次修缮是在2006年。为了加强保护利用，江津作出了石墙院整体修缮改造决定，旧居大院和周边部分农地规划为改造范围。石墙院修缮完成后，对外免费开放。2006年10月28日，重庆外事办组织外国驻重庆领事馆领事到江津考察，我陪同领事们参观了石墙院。领事们都知晓陈独秀的故事，离开时，他们伫立陈独秀雕像前，向这位历史老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石墙院石围墙）2012年12月27日第三次修缮竣工。修缮后的石墙院占地20951平方米，核心展厅面积3300平方米。增设了室外停车场、游客中心等附属设施，从江津城区专开了204路公交车到石墙院。

（陈独秀旧居为国家二级博物馆）陈独秀旧居为国家二级博物馆，2016年被列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现为全国社会科学普及基地、重庆市人文社会科学普及基地、江津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此稿编辑整理于2025年12月1日。素材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专访收集，二是网站刊载，三是历史文稿。谢谢其它文稿的原作者。）（供稿：黄淳）
编辑：何正静主编：李  博终审：庞国翔
来源：江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