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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8 20:2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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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重庆
当时江津川剧团最大的头牌就是孙咏泉。此人是个川剧奇才,编剧、导演、主演,他是一把抓。每场演出的粉牌出来,高踞其上、多处出现的,便是孙咏泉。一个剧团,都靠着他这样的角儿吃饭。
我爸爸罗文瑞此时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把江津文艺舞台上的名角、主角,尽量用镜头将他们的舞台艺术形像纪录下来。我记得川剧团有孙咏泉、杨慧英、杨光灿、刘中琴等。杂技团有杂耍高手潘祝华、墩子朱振雄、倒下五层小扬娃、柔术公主肖淑英、刘同乐等。分工是我爸爸用大座机在照相场里拍,拍成后交许克伦作成彩色,放置于衙门口摄影总社和电影院对门那家门市的橱窗里,每次名角照一摆出来,顿时观者如堵。所以啊,也有少数演员为了上这个名角榜,冷不防给我家提只鸡,提篮鸡鸭蛋。都是熟人、朋友,弄得脾气温和的我爸爸没法拒绝,礼是收了,但艺术影响力不到,不能上仍然不能上,由此也让好些个演员不高兴。
川剧团的大门,落在一堵高高的烽火墙下面。我们长期混票看戏,已经具有了丰富的经验。开始验票进场时,总是最拥挤的时候,我们会抓住一个观众的后衣摆,装成是他小孩的样子蒙混过关。或者在密密实实的人丛中佝腰蹑行,四肢着地往前爬,趁乱从腿缝中钻进去。倘被发现,被连推带骂赶将出来,绝不气馁,百折不挠。十回能成功三四回。
还有一个路数,就是开演后从旁边的公共厕所顶上翻进去,顺着一根贴墙的黄桷树梭到坝子里,再钻进剧场。
却说,有一次,居然让我遇上了一桩十分恶心的事。验票进场,观众如潮,我四肢着地,正在地上爬,突然感到天上下起了雨,赶紧用手在头上、脸上一摸,嘿,怪了,这雨啊,它怎么热呼呼的,像浆糊一样又粘,又稠啊?十二三岁的小娃娃,也有些儿醒事了,我在人丛中奋力站起,明显感觉到有一根肉肌肌长条状的物体在挤得来前胸贴后背的人群中拱来拱去。我本能地伸手一抓,哎呀,原来是一根男人的*大*鸡*巴!又长又硬,还有些儿烫手。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大*鸡*巴的主人怒眼灼灼地瞪着我。我被他凶恶的神情吓坏了,更怕他接下来的动作是伤害我,赶紧松开手,怔怔瞪着他。这人,比我大十来岁,经常在街上碰见的,面熟,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单位上班,也不晓得他家住何处。但此人的形像十分不错,满脸正气,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长了一副相当正能量的脸嘴。
后来,我在法院的布告栏上看见了与此人完全类似的案件,才明白这世界上真有那种喜欢亮出自己的家伙,在人群中紧紧地贴在漂亮年轻女人身后,乱画地图的人渣。
布告上,这种流氓行为有一个独特的专用名词,叫做“耍*蛇”。
上了法院布告的是我的校友,江津城关民中初66级学生钱克瑞。
他的胆子大得来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江津人民法院在东门大操场召开万人公判大会,有的被枪毙,有的被判刑。钱克瑞在此之前也是一名奉公守法的观众,台上的被告席里并没有给他安排位置。他在台下看来看去,恐怕是觉得犯人的品种、色彩,太单调了一些,想上去改变一下,于是来了个热炒热卖,现场创造条件,立即上位。他的动作,就是布告给他的定的罪名,就是“*耍*蛇”。刚一行动就被抓了现行,结果,钱校友当即被拖上台去热炒热卖,判了几年徒刑。
但是,曾经被我抓了现行的那个人渣,至今仍平安无事。时至今日,我仍然偶尔在大街上与这位道貌岸然的人渣辟面相遇,离80不远了吧,头发全白了,没剩下几根了,但腰肢挺挺的,看上去依然很精神,很正派,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这一辈子,我和他彼此从无招呼。只不过,他对我很可能全无印像罢了。因为,我第一次在人丛中发现他做不齿之事时,他已经长定了型,没有多大变化,而我呢?这一辈子从外到里、脱胎换骨,变化比他大多啦!
这件发生在50多年前的龌龊事,也是我此生第一次公开披露。
以前被解散的江津曲艺社重新恢复了。带着政治色彩的说法是“文艺的春天来到了”。后来成为重庆著名评书大家,那时还是个年轻娃娃的徐勍先生,带着从《红岩》中摘下的段子“双枪老太婆”来到江津,在川剧团大剧场里一炮飘红,连演十余场。全城所有的中小学生,都穿着白衬衣,结着红领巾,前来听他摆龙门阵。笔者也有幸成为徐勍的一名忠实粉丝,并且从此喜欢上了摆龙门阵。若干年后,我做了重庆市政协委员,与徐勍同在由重庆市的文艺大咖们组成的13组,我当面向廉颇老矣的徐勍回忆起这段属于他的辉煌,让已处于英雄暮年的他感慨万千!
江津大十字的书场也重新开放了,一杯茶,听一场书,五分钱。只听书,不喝茶占座,两分钱。
我成了江津评书名角张策君的忠实粉丝。当然都是买两分钱的站票,挤在人丛里,三个钟头津津有味,一听到底,当听到一声醒木乍响,说书人道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还舍不得走。
至于其他的评书艺人,家住城隍庙,后来成了我的衣食父母的胡厚积、北固门住的董鸡儿董泽其,还有家在守愚堂住的那个打渔鼓(江津人叫“迟棒棒”)的瘪嘴老头儿,就远没张策君受欢迎了。
现在回想起来,张策君声音沙哑,中气也不足,缺乏徐勍那样的大起大落的气势,真不知他凭何而红?
关于流传在坊间的有关他的民间故事,可能帮助他大名飞扬,起了想像不到的作用。
故事说:张策君家住斑竹巷,有段时间久雨不晴,把张策君急坏了,因为他这个艺人不太相信人民银行,一辈子只相信自家的钱柜柜和钱箱箱,此时一柜柜一箱箱的钱,全都生霉了。当突然来了一个红日当顶的大好晴天时,张策君也顾不得“财不露白”的古训了,把家里的凉板、竹席全拖出来铺在街边,将一箱箱,一柜柜的纸币,全倒在上面,摊开晒太阳、杀霉菌……一时,观者如堵,人人惊叹不已!
有这样的民间故事在县城里飞短流长,遍布街巷、卓有成效地替他打着免费广告,谁还舍不得花五分钱,去听张策君说一场书啊?
能让观众对自己始终保持神秘与好奇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成功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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